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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成

来源:《品读》年第4期

很长时间以来,蚕丝和棉花是人类最好的御寒之物(或者说原材料)。棉花的生产似乎比蚕丝容易,所以传入中国后,国人用的衣被更多是由棉花絮成,而不是用蚕丝织的“丝绵”或“丝帛”。

棉花其实不是花,而是棉这种植物开出的乳白色花朵,转成深红色凋谢后结出的小型蒴果,称为棉铃。

棉铃内有棉籽,棉籽表面长出绒毛,涨露出来便成纤维。人们把它采摘下来,去籽,即成可用棉。但它还不能直接用来做衣被,须经一道“絮”的工序,也就是把它弹一弹,弹到起绒的程度,它就变得松软、柔和,更能挡风保暖。

人们把做这道工序的工人,称作棉匠或弹花师傅。

我生于乡村,更有幸处于乡村社会的转型期,还能见到乡村里一些古老的工艺,其中就包括弹花絮棉。我记得曾经跟随父亲,到小学校附近的一间小加工厂给棉花去籽加工。那是由机器来完成的,大概就是一种带漏斗和履带的装置,工人把棉花倒入漏斗,经过机器的运作,那头宽阔的履带上淌出来的棉就已经是无籽的了。

这些棉,拿回去请棉匠一弹,就可以制成一床新被。而与我们村庄紧挨着的村庄就有一位棉匠,我们甚至不用把他请到家里来弹,只要把棉花送去,告诉他弹一床几斤重的被子(可能还分盖被、垫被),到时去取就可以了。至于这棉花是不是你家送去的呢,也不必问,只要是新棉,其质地大约也看不出区别。

这位棉匠是我的同族长辈,人称小爹爹(即爷爷),原来与我们是同一个村子,但不知为何,他与他的兄长分开,没有划到同一个生产队。

他的兄长即二爹爹,也是个手艺人——理发师兼任劁猪;他们的长兄大爹爹呢?我却从未见过,据说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死去了,只遗下一个女儿,由小爹爹抚养成人。

这家人的“家世”,当然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我最初只见小爹爹经常背一张大弓似的物件,在村道上走来走去;我还经常听见从他家传出叮叮咚咚的弹琴一般的声音,时而沉闷,时而响亮。

我最初还真以为是音乐,仔细一听才知不是,因为差不多总是一个音调。这个声音常常持续到深夜,不停地反复地弹着,简直可以说是如怨如慕、缠绵不休的乐曲。

此时万籁俱寂,这声音便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声响,让我觉得,在这个漫漫长夜里世界上还有活的同类。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是小爹爹在弹棉花呢,我已记不得;但他是怎么弹的,我一开始并不知晓。直到我10岁左右,有一次路过他家,听到那种弹奏声显得特别响亮激越,便起了好奇心想看看究竟。

我从敞开的门口往里看,只见在大厅里,小爹爹拿着那张弯曲的大弓,弓背上还有根从屋梁上垂下的线吊着,小爹爹手握一木槌,不停地用那木槌弹拨弓弦。

那弦跳动着,不停地叩击那铺展在一张大桌子上的一片白棉花;那白棉花便像微风吹拂的水面,微微地跳动起来,这样就能不断地起绒。

我感到有趣,便进到里面观看,只见小爹爹不仅是绕着那大方桌转圈,简直像猿猴一样跳来跳去。

他的身材偏于瘦小,平时走路有些迟缓,这会儿却非常敏捷,简直是手舞足蹈,而且没有一下停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始终紧紧盯着棉絮的起绒程度。看着弹得差不多了,他就放下弹弓,拿起一种锅盖似的木盘把棉絮压一压,让整个棉被看上去厚度均匀、密实。

到此仍然没有完工,他和他的老伴相向而立,给棉絮拉上细线,将棉絮密密地蒙络固定起来,一床棉被才算大功告成。小爹爹拭去额头的汗珠,终于可以坐下来喝一杯水。看到这里,我似乎才明白:哦,原来棉被是这样做成的,而且要经过这么多工序。

其实,那时候能制新被的并不很多,我也就常看见小爹爹家的棉弓挂在墙上一动不动,甚至有时我都不免有点为他着急。

但也许这种职业,正是带有季节性的特点吧。不过,我也见到他有时候被请到很远的外村做活,这说明他的手艺得到周边村落的普遍认可。在我的印象里,他的家境算是好的,甚至不太像个农家,主要是收拾得非常整洁,大约这也是做这一行所需要的吧。

难得的是小爹爹通过这门手艺,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包括长兄的遗孤抚养成人,都念书念到了高中,长兄的女儿甚至当上了小学教师,这样他们家就更具有那么一种文化气息,老少个个显得文静雅气。

我还记得,正是小爹爹一家让我平生第一次尝到苹果的滋味。那天我去找他那跟我同龄的小女儿玩耍,小奶奶切下一片苹果给我吃,虽然没有多厚,可是在年代初的农村,那苹果可是比仙果还稀罕啊,那种沁甜的滋味至今犹在我舌尖。

终于,到了农村的政策开始改变,每家每户种植的棉花多起来了,弹棉花的业务随之骤增,小爹爹显得更忙碌起来,但无疑也更辛劳;晚年的小爹爹瘦成一小把,简直让人担心他会融化消失在那片铺展开来的棉絮里。

这么多年过去,小爹爹早已过世。他的职业并没有人继承,他唯一的儿子做了别的行当。大约现在农村自己制作棉被的也比较少了,大家都习惯去商店买成品。

不过,我倒发现在有些城市里仍然保留了这一职业,有弹棉花的师傅从农村来到城市开个门面,专门弹棉花、制作棉被出售。

我从有关的视频中看到,他们使用的工具和劳动的方式、工序跟我童年所见几无二致。我甚至由此得知:“弹花弓一般长约四尺七寸,弦长四尺。弦可用牛皮制成,最好用骡皮或驴皮。”我不知小爹爹那张弓,是买来的还是自己动手制作的,如果自己制作,要找到骡皮或驴皮制成弦,怕也不容易吧。

我所知道的棉匠似乎也就这么多。但由棉匠,我还想起多少与之相关的传统的纺纱织布。

纺纱需要有一架纺车,其形制许多人已从电影或图片中见过,大约是一个落地的叉架,架子上有一个转动的轮叶。轮叶有多少片,我不记得,当然是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形成一个圆;架子底座上应该还有一个插锭子的装置。

纺纱时,手摇一柄,转动轮叶,那轮叶将从棉花抽出的线缕,一圈圈地绷住,然后再传导到纱锭上,那纱锭就逐渐缠满了棉线,摘下就可以拿去织布。

织布机我没有见过,我只见过村里老人用一条长板凳,一头固定上几股棉线(经线),手持一把梭子,牵动纬线,不停穿梭,就可以织出一条布缎或腰带。

这些物件都只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这些模糊的印象提示我:我们的先辈就是这样制作衣、被、带、履等生活必需品,我们的民族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编辑:滕朝阳郭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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