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接上文,随着欧洲大国对纺织业保护政策的频频出台,其国内嗅到商机的商人纷纷涌进这个极具潜力的行业,力求争得一席之地。大量资本、人力的进场,也间接地推动了行业技术的进步,甚至可以说第一次工业革命都是由此“催生”的。
因为欧洲各国对偷师印度技术的大力支持,所以其国内棉纺织业的产品在工艺方面可与印度产品一战,但在价格方面却差距明显。根本原因在于欧洲各国的人力成本较高,以英国为例,当时兰开夏郡的工资水平可能是印度的六倍。尽管其生产力水平是印度的两到三倍,但仍无法弥补在人力成本方面的差距。
因此,欧洲棉纺织业商人迫切需要生产力的提高。棉纺织一般有两个重要的工序,即纺纱与织布,先纺纱后织布。在提高生产力的过程中,首先发生技术变革的是织布工序。年约翰凯伊发明了飞梭,大大提高了织工的织布效率。
在资本的推动下,这种新型织布技术——飞梭,迅速传播开来。年后,有部分织工为了生计而抵制飞梭,但终究是徒劳无果。新技术的发明,总会遇到原从业者的抵制,这一点,古今中外都一样。后人在看当时历史时,难免会“嘲笑”这些从业者的“迂腐守旧”,对他们的所做作为不屑一顾——怎么敢与历史趋势做对抗呢?
可事实上,新技术的发明往往会碾碎这些原从业者的生计,使他们不得不按照“历史潮流”的方式重新谋生,但这“历史潮流”的方式,往往都是资本为了进一步的剥削而特意设置的。欧洲资本家把持的棉花帝国,也正是依靠这种“伎俩”建立、崛起。
如织工对飞梭抵制这般的“努力”,在历史舞台上反反复复上演,当然潮流不可逆,他们永不会成功,但这也正是其悲壮、伟大之处,也正是历史让人无奈甚至绝望之处。
织工的抵抗是无效的,飞梭技术还是传播开来。织布的生产力提高了,也就是每个织工织布的生产率提高了,这就需要更多的纺纱工来供应织工,这样一看人力成本还是没有降下来。所以压力就来到了纺纱这边,需要纺纱这边的技术革新。
到了18世纪60年代,詹姆斯·哈格里弗斯发明了珍妮纺纱机;同时期,理查德·阿克莱特发明了水力纺纱机。二者共同提高了纺纱的生产力,算是解决了人力成本的问题。
历史课本上在讲第一次工业革命时,只提到了珍妮纺纱机;但水力纺纱机很可能更加重要。因为水力纺纱机要求进行纺纱工作的地点,必须靠近有水的地方(后面蒸汽机的发明,也产生了同样的作用),这就使得从业者必须离家,集中到有水的地方进行生产,这为资本家、工厂主监督工作过程提供了条件,也就是为他们以后进一步的剥削提供了条件。
靠着纺纱和织布的技术革新,人力成本得到了相当好的控制,英国的棉纺织业也就此突飞猛进。凭借着自己生产力的优势,用低价抢占全球市场。对的,他们的产品产量足够多,满足了国内市场之后,便出口到了全世界。
生产力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那便是原材料。文章已经提到,欧洲并不具备大规模种植棉花的条件,因为棉花种植是劳动密集型,不仅需要足够多的人力,还需要足够多的土地。种一点可能还行,但要想给出口全世界的棉纺织业供应,除非英国全国都用来种棉花,要不然根本不可能。
一开始主要的棉花产地是西印度群岛和南美,也就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欧洲各国殖民的地方。两地生产棉花的方式都是种植园,也就是三角贸易带来的奴隶制。可这二者的原棉供应却不稳定。
西印度群岛土地有限,而且已经有一部分种了甘蔗,所以其土地限制了棉花的产量。后来的海地革命又严重影响了西印度群岛中最重要的产棉岛圣多明各,以至于其停止了所有出口的商品,也包括棉花。
南美的棉花种植主要集中在巴西,巴西土地资源多得很,没有西印度群岛那种土地限制,但巴西甘蔗种植园的势力与棉花种植园的势力一直在争着劳动力,政治上的不统一限制了巴西的棉花产量。
所以二者在棉花帝国刚刚开始时,还能供应着足够的棉花,但随着欧洲棉纺织业的进一步扩张发展,他们原棉的供应便显得“捉襟见肘”了。因此,欧洲棉花帝国还得寻找新的棉花产地。这时,新诞生的美利坚合众国登上了历史舞台。
年,美国出产万磅棉花;
年,美国出产万磅棉花;
年,美国出产万磅棉花。
年至年间,美国向英国出口的棉花增长了93倍,而仅仅年这一出口数字又增长了6倍。可见美国棉花种植发展之迅猛。
为什么美国能够短时间内发展出如此规模的棉花产业呢?因为美国的种植园主,不仅有着不受限制的土地、劳工和资本,还拥有强大的政治权力。
对印第安人的种族灭绝,使得美洲印第安人的土地变成了一片法律上的空地,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社会关系都被消灭了,因此也就没有“历史羁绊”。后来美国又陆续得到了路易斯安那、佛罗里达、德克萨斯等,这些土地都非常适合种植棉花,这也就解决了棉花种植的土地问题。
种植园主不断向前推进边界线,来寻找种植棉花的新土地,这种行动往往走在了联邦政府的前面。而新生的联邦政府又恰恰极度渴望国家的扩张,因此二者便勾结在一起:政府为种植园主提供军事力量来支持其向外掠夺土地,并“默许”奴隶制的存在来维持种植园经济。同时,美国的种植园主,也就是奴隶主,已经将其权力基础写进了宪法。一系列支持蓄奴的总统、最高法院法官,以及国会两院强有力的代表,都保证了对奴隶制看似无止境的政治支持。
自然要保证其产地的稳定发展,所以提供资本给美国的奴隶主以发展种植园经济便不足为怪。
暴力掠夺的土地、肆意的奴隶劳动、贪婪的资本支持以及国家意志的默许,使得美国棉花产业成为国家经济的中流砥柱,也成为欧洲棉花帝国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欣欣向荣”的背后,也隐隐透露着经济结构的摇摇欲坠:随着人权意识的觉醒、全球范围内的奴隶反抗,种植园经济必定不会长久。
可谁又能猜到,当满身血污的种植园经济倒下之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换汤不换药”的工业资本主义呢?